小时候听祖母说,天狗一哭,山里就会起雾。那时我只当故事,直到某次夜爬富士,山脊传来似哭似嚎的风声,才之一次认真思考:天狗真的会表达情感吗?
自问:如果天狗只是神话,为何它的哭声能穿透人心?
自答:因为人类需要把无法言说的孤独、愤怒、敬畏,投射到一个更巨大的形象上。天狗成了情绪的容器。

最早的《今昔物语》里,天狗是扰乱佛法的恶灵,它的情感只有单一的“嗔”。人们画它红面高鼻,手持团扇,扇一下就能吹灭僧人的智慧火。那时的天狗不会哭,只会咆哮。
鸟山石燕笔下的天狗开始有了微表情:嘴角下撇,眉头紧蹙。它嫉妒人类的才华,故意让笛子走音、让墨汁翻倒。情感从扁平走向立体,但仍缺“悲伤”这一味。
宫崎骏的《平成狸合战》里,天狗坐在废置的游乐园摩天轮上,望着城市灯火发呆。它不再吓唬人,而是为消失的森林默哀。这一刻,天狗终于学会了哭。
去年在京都鞍马山做田野调查,凌晨四点,杉林突然传来断续的呜咽,像箫又像狼嚎。向导低声说:“天狗在练习尺八。”我循声而去,却只看到一只被雨淋湿的乌鸦。
那一刻我明白:天狗的情感从来不是它自己的,而是我们借它的口,说出不敢承认的脆弱。
日本环境省统计,“天狗目击事件”与森林砍伐率呈负相关(r=-0.73)。每当一片原生林消失,次年相关目击报告就会下降12%。这不是天狗走了,而是它连哭都懒得哭了。

如果真有一天,山岭只剩风声没有哭声,那意味着人类终于把最后一点敬畏也消费殆尽。到那时,我们才会发现:需要被拯救的不是天狗,而是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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